晚上,奚慈和霍南廷在用饭,马会过去说:侯爷让他们都去南房议事。

    霍南廷已经见过韦恩,奚慈还没见到。韦恩没来拜见‘侯夫人’,奚慈倒是听见他在外面训斥亲卫,责备他们没有伺候好侯爷,那简直就像保姆嬷嬷出门回来,把疏忽小少爷的丫头都狠狠剋上一遍。这么看来,韦恩尽心拥护贺知华的人设好像不假。

    霍南廷在外面等奚慈换衣裳,白茶把早上那套简朴大方的首饰往奚慈头上插时,奚慈的想法已经变了。她并不用在意韦恩的感受,她谁的都不欠。

    从内室走出来的奚慈艳光四射,好像借来了金乌的辉煌,她的华丽又那么漫不经心,能让浅薄的惊讶和赞赏变成一种羞愧。

    霍南廷吃惊地看着她,爱慕美好的本能令他只能专心欣赏,来不及让俗气的顾虑侵扰那刻的纯净。奚慈喜欢他眼里纯粹的赞美,她是能让阿弟骄傲的姐姐,这是值得欢喜的荣耀。

    步摇硬朗的金光映衬着奚慈柔皙的脸庞,她用精心描绘的红唇对他矜持一笑,从樱红色的窄袖中伸出手,挽住他的臂弯。

    霍南廷再次迷失在错觉中,他认不出奚慈是谁,她又变成了另一个人,叫醒了他心里震动的火山,让他紧张得浑身灼热,几乎撑破平静的外壳。

    奚慈把柔软的小手塞进他的臂弯里,挨紧他道:“等得急吗?走吧。”

    门外的冷风吹走了霍南廷脑子里一半的哄热,奚慈在他身边念叨天气的闲话,如果霍南廷跳出自愿被她驯服的习惯,冷静地审视一切,不难发现奚慈和沈蝶几乎没有共同之处。

    南房外厅里生着炭炉,热气飘进内室,能缓解渝西侯身上的虚寒。贺知华和韦恩在低声说话,听到奚慈他们进来的声音,把盲黑的眼睛转向门口,韦恩脸上自然的表情立刻不见了,换成了冷漠和警惕。

    奚慈带着一身光芒出现,两眼只盯着根本看不见她的渝西侯,从容地行礼,和一位体面的侯夫人毫无差别。

    韦恩暗暗吃惊的样子落在奚慈眼角的余光里,她根本不觉得稀奇。沈蝶今年二十五,杜心慈只有十七,沈蝶做了母亲,杜心慈还是童贞之身,去掉尊贵那种使人不敢靠近的东西,杜心慈这样的姑娘才更受人欢迎。如果韦恩以为他会看见一个形如娼妓的女人,那是他的心胸浅薄。

    “阿慈,这位是韦恩韦承事。”贺知华自如地向奚慈介绍。

    奚慈柔声道:“侯爷今日安好吗?早上我骑马有些累,听说您在见客就没来探望。”

    贺知华道:“还是老样子,气力比之前要强些了,坐吧。”

    奚慈站在那儿没有动脚。贺知华房里有张四尺宽的坐榻,现在贺知华正靠在上面。围在坐榻边有三把椅子,最舒服的那张红木圈椅里窝着两只小枕头,铺着白茶亲手缝的兔绒软垫子,是奚慈日常盘踞的宝座。她的宝座,让韦恩抢去了。

    南屋里呈现出一种非常薄脆的安静,奚慈像在默默积攒念力,然后把韦恩的屁股从她的椅子上掀出去。

    对于忽然鸦雀无声,在病弱中练成超强忍耐力的渝西侯没有着急发问。身穿灰色布衣,方脸厚唇,配有一副薄边招风耳的韦恩迷惑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奚慈,都忘了计较她对自己无礼的忽视。

    霍南廷不愧是了解奚慈的好阿弟,很快低头一礼道:“韦承事,你坐的那张椅子是夫人专用的。”

    韦恩意外,皱眉,好像才感受到小枕头和兔绒软垫的舒适,从面无表情中散发出‘我不尴尬’的稳重,慢慢起身换到对面。

    奚慈走到被玷污的宝座前,小枕头和粉色兔绒垫都哭兮兮地看着她,诉说韦恩的气息多么难以忍受。“阿三,你坐这里!”奚慈决定把宝座送给阿弟。

    经过一番走位,大家终于坐好。贺知华和霍南廷熟悉奚慈的习惯,都忍不住在心里埋怨韦恩一个老夫,为啥非要选铺着粉色小软垫的椅子?

    因为那个离侯爷最近嘛!根本没考虑粉色的韦承事感觉被当头挫了一下,他疑心他看到的奚慈不是苟且偷生的反派,而是被冤枉成反派的小公主。

    “好了,以后大家要同心协力。”贺知华了结公案似的发话,“阿慈,辰安,韦承事要和你们商量回京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