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衍沉默良久,深深看她一眼,半晌移开目光:
“梁家近来抢了你许多药材生意,主要是靠着一批北地的珍稀药材。我观梁家近年来亏空不少,不该有此财力,恐怕他们药材的来路有些不明。你若想对付梁家,或可由此入手。”
春花回神,讶然道:“我还以为,你们公门中人不赞成私斗。”
“君子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世俗幽昏,往往令无辜女子受负俗之累,正该以铁腕破除。何况……商场争斗,不生伤亡,不破法度,不算私斗。”
“我昨夜承诺要帮你,必不会失信。”
严衍转过头来,眼睛里难得带着点温柔,仿佛洒金的月夜。
春花有一瞬间的失神。
初识之时,她自觉看破了严衍冷峻面具背后的正直,费尽心思网罗。其后是屡屡受助于他,却从未见他以恩相挟。
他看似克己复礼如腐儒,却对他人、尤其是弱者极为公正耐心,语出苛责,也多半是因为有更高的期望。
他也是除了爷爷和哥哥以外,唯一从未对她指指点点、或居高临下地怜悯的男子。
虽然一句话就能气死一池子入定的万年龟,他却是最令她安心信赖,最可以以背相对的伙伴。
从前说要招赘他,还是有些玩笑,如今倒是……确实不想放他走了呢。
只可惜……
她踟蹰了片刻,终是从袖中掏出一方寸余金印,捧在面前:
“春花何德何能,竟能得断妄司谈天官一诺。”
严衍——不,此时应当改称为谈东樵——目光下移,落在她手中金印上,目光中的温柔渐渐褪去,转为泠然。
金印上以紫火小篆符文刻着四个字:天官断妄。但凡是对断妄司略有所知的人,都晓得这是断妄司天官随身携带的火符印玺,只此一座,无法造假。
他昨夜将外袍披在她身上,一直未曾取回。情况紧急,竟连火符印玺藏在外袍里的事,都忘了。
又或许,并不真正想要瞒她。
谈东樵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声。每每对她多一分欣赏,便忍不住放低一分防备,于是立刻被她抓住痛脚。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他们两人,究竟谁修的是无心道?
“谈某公门中人,迫不得已隐匿身份,失礼了。”他诚心诚意地向她一揖。
春花见他承认得爽快,倒是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