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祖林文学网>修真小说>剪国 > 第七回 将口舌
    话音方落,高草堆里脆声有人笑道:“果然只是个一丈青,活脱脱不见这里么?”

    当时那高台之上,远远十数丈外,两个女将,作扮极似一般,遥遥相望,那上头的喝问道:“既约来此,躲藏甚么?”

    那一个便笑:“约既在此,并不曾定便在你足下,如何此处立不得?”

    那扈三娘性子,如何能受琼英这般相待?高处纵马,便要交手。

    琼英摇了手笑道:“慢来,非特为较量高低,家姐手书一封,愿以李应祝彪,与你做个买卖,待我处上得梁山,扎下脚跟,往后交手,时日自多,如今我自孤身一人,身在你大军榻旁,不容大意,倘若交手,难免分心,莫非时间更有趁人之危一丈青?”

    一言不合,动不得手,那扈三娘拨马待要下坡来,琼英飞马而上,近得身畔,倒也不必相疑,将一封书信交由她手,走马正要回头,那扈三娘却收束了书信,落马笑道:“方才村里问人,知这半晌你,饶你也口渴饥饿,正好将些酒菜取来,可敢一坐?这书信么,倒也不必看它,只劳你说来,今日有一饮之情,往后相见,前番劳你军处抬手之恩,就此报过,正好全力拼杀,倒是十分痛快。”

    琼英昂然下马,坦然就食,扈三娘讶然奇道:“不想他麾下,竟也有如你这般女子,奇哉!”

    琼英冷笑道:“你却坐井观天,大郎麾下,多是慷慨之士。如家姐般仔细谨慎者,胸中大气,世人莫知。倒也怪不得,你这等家户出身,方圆十里内,人惧而颂之,因此沾沾自喜,以为天下尽如家奴,当世间女子俱不如你,可笑之余,倒也可悲。大郎每谓自当以为是,诚如此类。”

    扈三娘竟不动怒,只是笑道:“便是你军上得水泊,无非困守一处,坐以待毙耳,口舌之争,一笑置之。我且问你,你此来,所为如何?”

    琼英道:“以李应祝彪之类,买卖而已。”

    方怒道:“人者,怎可较之货物贸易?”

    笑道:“如祝彪之徒,诚然并无足价,果然值不得买卖。只是便如此类,也作你独龙岗上宝贝,我视之如草芥,你却待如瑰宝,你有所求,我欲有得,仅此而已。”

    扈三娘动气欲走,道:“既是他两庄里人物,干扈家庄甚么要求?自与他商谈便是!”

    琼英缓缓笑道:“都说你三庄同气连枝,如此推诿,休说利益,也非一丈青本性。如今张叔夜,视你这等土豪如仇雠,你竟不知?李应倒也有些本领,如祝彪小儿,一刀杀了,也嫌玷污净土,况倘若杀之,正合张叔夜心思,因此此番买卖,也合你三庄利益。一旦买定,你方多有托辞,我也不说出口,果真不好,明日你整军来,俱与张叔夜分说厉害,对阵厮杀,先将扑天雕祭旗,又将祝彪枭首,也是正好。”

    言罢上马便走,扈三娘气恼无比,偏生拿捏不得,只好叫道:“欲以何物易之?”

    琼英回头笑道:“我知你军里,畏家姐而恨,遍数大军,能堪敌崔念奴一人者,万中无一,因此你也不肯拆书一看,怎教你得意?我偏不说,欲留此二人性命,将书中所说,两日内调拨完毕,送来水泊相会,张叔夜若知风声,也能赚我?先杀祝彪李应,再杀关胜董平,此四人性命呜呼之间,尽丧在你三庄之内,往后三庄,若非内讧为曾头市并了,便是张叔夜遣散分拨天下,骨肉流离,平生团聚不得,你且自思。晚间此时,村头相会知情,我只一人,自随你意,千人万人,挡不住我匹马画戟!”

    言罢昂然而去。

    扈三娘当时发作不得,要看那书信,陡然又觉以那崔念奴心思,定然不至于只区区买卖便足,只怕这书信里更有算计,当时怀揣了往营寨而来,入内请李家庄几人,又请祝龙诸众聚来,开拆书信,详细遍看,竟言语利落,更无纠缠处。

    上头只说,欲取李应以安李家庄,当以一百又二十工匠,千人精壮庄客来换。欲保祝彪以争独龙岗大势,当以三百工匠,一千又八百精壮庄客来换。此处更有吩咐,工匠不看年纪,精壮不要老迈,倘若人来,自有分教,倘若一个不实,便作两庄诚心绝无,哪一个有失,便以李应祝彪里一人相抵。

    扈三娘看罢,不干扈家庄厉害,便不言语。

    那李家庄情急,来者纷纷一口应承,道是本地土豪,豢养人口哪个不有数千?便是千余人,以李应事干大局,倒也易的。

    祝龙当即大怒,叫道:“三百工匠,祝家庄哪里能出?莫非举庄娴熟工匠,尽都付贼?更休说千八庄客,便是农户里所出,以我肉,沃反贼筋骨,太过也!”

    李家庄的乃冷笑道:“乃弟生死,你自不必管他,倘若以后,少却这一个对手,庄主落在你身,也多些保障。我庄里却不同,区区千余人手,也不伤筋动骨,以如今朝廷,厢军里谁人爱往?眼见又是个颠沛年景,只消入冬,不怕流民来投,贼既不爱金银,留以待彼时资官,趁势又纳一批人手,如何不好?”

    祝龙跳将起来,拔拳便打,这般诛心的话,他何曾起意?祝家庄里,自祝太公下,人人均知祝龙祝彪非久谋之人,本领比之幼弟更是不如,这庄主之位,从来都在祝彪一人之身,祝龙祝虎,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