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沟渠水位高涨,春日清澈的水流像一面平整的镜子,漫过路沿,流到大道上。在十丈远的路面上化开一片泥泞。

    鹞巾打磨精致的马蹄踩进泥水中,抬起时轻轻甩了甩,奚慈瞧着从沟渠里不断涌出的流水,随口问:“阿三,这是怎么回事?”

    和她并肩而行的霍南廷想想道:“眼下正是深耕播种的时候,冬季干涸数月的沟渠也开始通水,为早春的灌溉做准备。这些沟渠干涸久了,会被枯草和塌陷的沟堤堵塞。没有关系,附近的农人们发现后会赶来疏通的。”

    “湿答答的真不方便。”奚慈这句话是替其他过路人说的。

    在他们前面的路人,一些从田野里走远路绕行,有人随身带着高齿的木鞋套,套在脚上噗嗒噗嗒地踩着泥水走过去。不甘心绕路又无法落脚的人,难免在路边对着泥泞抱怨。

    大约走了四五里路后,他们又看到同样的情形:淤积的水流在大道上肆意横行。看来沟渠堵塞在春种时是很常见的事。

    霍南廷带着小队,时而策马快跑,时而慢行查看,不到日中就走完了平津道,途中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可以放心了,除非李焕长把亭岗和兵营里都换成他的人,那可非常不容易。”霍南廷不认为会有这种可能,遥望平原尽头旗帜飘动的某处时,轻松地对奚慈道:“阿慈,那是西津守,走过那里就到建京了。”

    奚慈问:“到了建京以后呢?”

    霍南廷道:“当然是你们和我住在一起。我爹还在宁池老家,阿姐出嫁在贸阳王氏,京里只有我和几个老仆。”

    奚慈一笑,什么也没说,想停留在简单,美好的描述里。

    往回走时他们加快了速度,此时,贺知华的仪仗队列刚刚走到第一片泥泞处。

    被水流浸泡更久的路面像片沼泽,打头的仪仗队别无选择地在泥潭里淌行,接着是步行的衙兵,骑马的护卫,被侯府亲卫层层保护的铁辕车,末尾是殿后的护卫和霍南廷留下的两架马车。

    听到霍南廷去为渝西侯探路的消息,韦恩自作主张地把他的东西重新揽回了队伍中。

    铁辕车巨大的车轮在泥浆中滚动,韦恩跟在车边,满脸厌恶地躲避车轮甩出的泥点。前夜他担心得无法入眠,此刻在平静祥和的氛围中不禁内心倨傲起来。

    根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李焕长的毒针害不死侯爷,他已经黔驴技穷。呸,想骗我们走通阳道,何其蠢笨可笑。

    沉重的铁辕车在六匹大马的拉扯下走过十丈泥沼,让人担心的陷车情况也没有发生。这不奇怪,入京的大道宽而坚实,由许多层夯土修筑而成,路边兼有护石,十分可靠。

    临近午时,渝西侯的队伍在一个岗亭附近停下休息,紧靠兵营休整最安全,即便如此,贺知华也没有打开双层车板上的小窗。

    队伍重新出发时,霍南廷带着小队赶回来了。他先将奚慈送回马车上,再告诉韦恩路上所见的情况。

    听完霍南廷的话,韦恩更加得意,故意提醒霍南廷道:“三公子你看,再走二十里就到西津守了,这一路顺利,哪有什么不祥?”

    霍南廷并不介意地说:“无事就好。”

    午后的太阳甚暖,晒得人心疲惫,放眼前方又是一片泥泽。

    步行的衙兵们脏兮兮的鞋子和绑腿都还没干,不得不再受一次苦,许多人脸上因此都非常难看。

    霍南廷和护卫一起先过泥泽,停在路边看着铁辕车慢慢从路中滚过。突然,大地猛地一震,在所有人还没回过神之前,铁辕车巨大的车轮忽然消失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