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年前的正魔大战并非突然爆发,万事皆有源头,更何况是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的酝酿。但那静悄悄的从各个阴暗角落开始蔓延的灾祸,最初也只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

    令人惊奇的是,正道之中,最先发现苗头的是逍遥宗。当时四宗齐名,逍遥宗并不像现在这般落魄,在四宗之尾,勉强保住自己的地位。仰文山便是逍遥宗人。

    “所以呢,你是怎么和厉道生相识的?”骆君之这边接收了来自闳晏的消息,便稍微整理了着装,准备出门。

    闳晏在不久前与他们分别,尽管这家伙表现得恋恋不舍又不情不愿,但骆君之足够理智,明白闳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没良心的……”仰文山在玉简里嘀咕了一句,接着又絮絮叨叨把那段鲜为人知的故事讲述给骆君之听。

    说到这里,仰文山语气倒是有些磨蹭,骆君之偷偷笑了一下,没忍心让这位前辈挂不住脸面。

    根据仰文山的说法,他那时年轻气盛,又是一代好苗子里头较为拔尖的那个,自然有些骄傲,非得学着话本里头那套做个“仗义执言”的侠士,要为天下冤苦之事打抱不平。

    “你师尊说我又不是没啥修为的凡人,不是那种什么江湖武功的料子,我师父说我是修士不能仗着修为欺负凡人,让我小心因果找上我,阻碍我修道。”仰文山提起这个就来气,语气都激烈了几分。

    骆君之耐心地听着,掀开布帘,从这藏身的妖族医馆离开。此时夜色正深沉,的确是夜袭的好时机。

    在传讯中稍微安抚了一番闳晏,骆君之才微微安心,对于这位天之骄子、非同寻常的师弟,他的的确确是很难放下心。但与其是说担心闳晏,倒不如说是担心他所处的世界,无数个和闳晏这般需要他保护的人。

    仰文山看不透骆君之心中所想,闳晏亦是无从知晓……若是两人都知道骆君之单纯得堪称天真的想法,大抵也是不会作出什么反常举动。

    毕竟,在千千万万个深受正魔两道大战的人心中,他们只需要谁来终结这一切,不在乎是谁。而熟悉骆君之为人的,一如剑门掌门、聂承安等人,也能理解骆君之的想法。

    他们抚养这孩子从未有过要骆君之继承骆永胤的职责和抱负,他们只希望这个孩子健康快乐地长大。骆君之在这些长辈们的眼皮子底下一天天,如今也是挺拔昳丽的第一剑门大师兄。

    那些不被他们所期望的责任和重担,都命运般落在他的肩头。

    寒气带湿,骆君之手指不受控制地被铜锁冻得一缩,白玉般的指微微泛红。

    如此娇贵的身躯,却要抗下为全天下人所不知的重任。仰文山看在眼里,轻轻地呵气,片刻呼吸间又调整好了心绪,继续讲述骆君之感兴趣的故事。

    “我赌气,我逃出师门,也没和你师尊通信,独自下了山,在凡间游荡。”

    “你知道的,修炼何其枯燥。”仰文山笑了,“凡间是真的很有意思。”

    凡人寿命何其短暂,在修士眼中,他们小如蝼蚁,轻若微尘,死生也不过修士弹指间。偏偏,就是这样弱小的存在,在独属于自己的天地里过得有滋有味。

    烟火、谈笑、小桥和流水。

    杯盏、轻佻、轻纱和金银。

    “我见过徭役赋税如何压垮了一家人,像是鬼怪般枯树似的的全是皱纹的脸,悲切到了极致的神色,跌落脚底泥土的眼泪。带血的衣袍碎片,说是遗留下来的想念。”

    “可是我也见过他们的权贵,雾鬓云鬟,觥筹交错,重复的……说不上是什么乐器的弹奏。”

    “但是我想,我还是更喜欢提及那些青楼里头的香香的姑娘们,酥胸半裸,媚眼如丝,温柔似水,仿佛就能包容我所有的叛逆不满和豪情意志。”仰文山乐呵呵地笑着说,完全不觉得这话说给骆君之听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