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身后已经没有人在追,马的速度才渐渐放缓,颠簸逐渐变得不那么激烈,萧凤脱力地一歪。

    发现他的不对劲,赵释赶忙伸手将他的身子捞起,才使他免于跌落在马蹄之下。

    “为什么不带着额吉一起走......”眼泪沾湿衣领,萧凤的眼睛都要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你额吉没来得及告诉你。”

    赵释是原被流放西域的罪臣亲族子嗣,被迫做了当地权贵的府内下人,在忍耐不了暗无天日的棍棒责罚和虐待之后逃到他们的部落,后被一户好心的牧民收养做养子,常来帮萧凤一家干活的。

    即便是外人,对于他那未曾谋面的亲阿布都比自己更了解。

    “你额吉告诉我,你的父亲曾是个英勇善战的好汉,他从你额吉的老家将你额吉娶回来,挽救了她饱受冷待和严苛训练下痛苦的人生......这是你母亲告诉我的。但因为罪魁祸首是她的至亲,也就是你的外公,那噶楚额布格,所以她时常矛盾地忧郁,明明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最亲密的血亲,为何这样残暴?”

    “我的父亲?他在我出世以前就离开了,母亲说他是去世了,我以为他真的......还有我的外公,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你的外公曾是草原最大最残酷的部落首领,他为了开拓自己的疆土,时常对外争战,就连自己同个血脉的其他友好部落里的男人,都被他砍杀以绝后患。你的父亲看不下去这样的情况年年发生,于是同他相约独战,将那魔头斩首以后,他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部落,便连夜离开了草原,你的额吉失去了丈夫和父亲,独自一人将你在偏僻的地方抚养长大,就是为了不被她的族人们找到。如今有人探到你额吉的下落,便叫她的弟兄们来抓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为什么额吉不告诉我?”萧凤抓着赵释的袖子,抽泣着问。

    “你额吉担心你年纪太小,不能理解这其中的意思......”

    萧凤崩溃大哭:“可是我没有额吉了,没有额吉了,我变成一个人了!”

    赵释心里一紧,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你母亲嘱托我带你走,离开这个地方,我也没有家,此后我就是你的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我不要你,我不要你的保护,我要额吉——”萧凤多么想冲回去看看额吉的样子,可是赵释始终紧紧地抓住他,不准他再往回多迈一步。

    两人骑着脚步疲惫的瘦马,消失在草甸的灰蒙尽头。

    漫长的岁月,无边的苦涩。

    转眼四季更迭,春初掌苍云天祖师庙布榜,华贵的绸缎下掩盖着那个令人希冀已久的结果。

    萧凤看见自己的汉族名字被工匠雕刻在灵石牌上,顶端系了条苍蓝色的穗带,他如置梦中,难以相信他走上了修仙这条道路,并且顺利成为了一名万众瞩目的内门弟子。

    往日在门派里欺压他的小人们,都带着羡慕和怨恨的眼神纠缠在他的身后。

    可是他毫不在意,因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匈奴了,也许人们还是会因为他略微异于常人的锐利容貌和稍卷的黑发而叫他怪物,但他可以——拔剑而令其闭嘴。

    端详着师兄送给他的铁剑,精美的剑身泛着冰冷的光芒。

    他想自己已经拥有了杀人的能力,可是他真正想要保护的人,却永远留在了遥远的草原。

    在他最需要依靠的年纪,徐拂青出现在他的面前,温柔似水。

    他是第一个对萧凤这么好的陌生人,教他习剑,陪他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