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之棋很小就表现出了家族遗传的精神病症状。开始是没有生命的玩具,后来变成花花草草,小猫小狗。凡是他认定自己拥有的,别人连靠近一下都会被他强烈的反击。某次家庭聚会上,还没上幼儿园的敖薇看上了他手里的玩具,吵着闹着要,敖栋心想一个玩具能有什么事,就硬生生从敖之棋手里拽过来送给了女儿。结果敖之棋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差点把敖薇从十八层楼的露台上扔下去。敖栋一家像疯了一样要打他,小孩子无邪的口中只是反复喊着,“她敢抢我的东西,她就该死。”

    敖之棋这种对特定事物极度偏执的症状随年纪增长,目标终于还是变成了活人。只能说还好他喜欢上的那个女孩也喜欢他,一直以来就这样平稳的恋爱着。女孩甚至不知道对方背地里都在干什么。从15岁到23岁,Clyde都已经开始考虑自己当伴郎穿什么的时候,敖之棋简短的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分手了。

    “没有任何关系,提那个干什么。”听到前女友的名字,敖之棋一脸冷漠。Clyde看了这个反应多少放下心来,至少说明他对美薰已经没什么感情了。

    “但她在双石医院那实习。”敖之棋把玩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下波光粼粼。双石医院算是涣珠市业内臭名昭着的一家私立医院了,里面的医生确实医术精湛,但其他的产业链也不少。

    “……也算很般配了。”Clyde不知道说什么好。敖之棋分手那一年,从祈平市搬来涣珠市住。Clyde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敖之棋最终还是当了家族的清道夫。那双曾为前女友珍惜多年的手还是脏了,最终也没能保持住普通人的生活,变成和自己一样半只脚踏进后世界的异类。

    “差不多到点了。我要去赶地铁。”敖之棋披上外套,对着Clyde挥挥手向门口走去。后者只是目送着他远去,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朋友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上不同归宿的路,只剩下自己还始终徘徊在原地。Clyde同那个摆在吧台上的空酒杯碰杯,说了声cheers。

    “为什么非要选这里?很偏诶。说真的我都不知道有这个庙。”顾晗叼着根pocky,双手插在棉服兜里。黑色的短发塞在围巾中,看起来倒是很乖巧。

    “姐姐,你又不用走路,挑什么?”敖之棋已经清楚这个小女孩实际上比自己妈还大几岁,说话语气自然也就变了。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小包油纸包裹的东西,很谨慎的递给对方。

    “这样就行了吧。以后,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了。”敖之棋对顾晗说着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他的目光在看远处,冬末初春的树林里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唯有梢上挂的红签颜色鲜艳的刺目。

    “嗯。没错。恭喜恢复自由身!下次你全家原地爆炸不带你哦!”顾晗嘴里没几句正经话,她像小松鼠一样咔擦咔擦啃掉嘴里那根pocky,然后冷不丁的从兜里掏出两个礼花筒,对着敖之棋开喷。带有劣质香精味的荧光彩带在他面前纷纷扬扬的落下,敖之棋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

    “哎哟。这可不像你。”顾晗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一根pocky叼在嘴中,带有一些怀疑的目光盯着敖之棋看。“走吧,我今天没事,还能捎你一程。一秒到站哦。”

    “不用了。我要再呆会儿。”敖之棋止住笑,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会变成这样。或许是这个自由来的太没实感。一想到过去的全部痛苦和那些不得不做的肮脏勾当,竟然全部突然从肩膀上消失了。人生就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很不真实,同时,也很荒谬。

    “有什么好呆的。这个鸣潮寺根本就没有啥超自然力量啊。他就是偷偷往撞钟里放了个扩音器而已。”顾晗很无语的向外走了两步,恰好看见一个穿着志愿者装束的女生抱着香灰桶走过来,她的眼睛一转,瞬间明白过来。

    “哦~年轻人真好。那我不打扰咯。”顾晗小跑几步消失在拐角。

    女生倒完垃圾,换好衣服,一边解耳机线一边向外走。忽然,她的注意力被什么吸引住,弯腰伸手去捡东西。

    “咔嚓”

    敖之棋选好位置,小心翼翼的将相片钉到墙上。弯腰捡东西的晁郁、等车的晁郁、散步的晁郁、睡觉的晁郁……巨大一面墙上贴满了晁郁的各种照片。

    敖之棋缓缓坐到房间正中的摇椅上,用手拨开一旁的唱针,涅盘乐队嘶吼的歌声从黑胶唱片上炸开。他终于放松下肩膀,沉浸在其中欣赏着自己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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