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副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开始失温的身体落入怀抱的那一刻,夏鸣星才终于生出余力去感知后怕的恐惧。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而已。

    他说的那一句“没事了”,究竟是在和她说,还是在和自己说呢。

    夏鸣星不知道。

    少年手臂收拢拥住对方真实的躯体,若不是现在并不是允许情绪彻底放松的时间,他怕不是能当场崩溃大哭起来。

    他已经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

    请不要走,请不要就如此残忍又残酷地剥夺我最后的归处。

    他知道那些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人强调的是什么,也见过示拿在海滩上翻涌海潮的样子,那些人觉得他会害怕……他能理解,却不会赞同。

    夏鸣星知道流浪的孤独,知道被孤立的痛苦,也知道游走于一般社会之外那种格格不入的绝望疏离感。

    他永远不会害怕她。

    ——直到那一刻,他远远地看着她,看见她在笑,笑得肆意妄为,像是终于得以解脱的坦荡,他什么都可以答应她,什么都可以纵容她,唯独这个不行。

    究竟是什么人才会因为死亡来临而感到解脱啊——!?

    他从少年就开始执念爱慕的人,摇摇欲坠的站在破损的高台边缘,一步落下去便是尸骨无存。

    “你要吓死我了……”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却仍然压抑不住后怕颤抖的哭腔手臂几乎快要勒断我的肋骨,这并不是什么故作撒娇的委屈,少年灼烫的眼泪滴在我的肩上,是活着的温度,是人类的体温,我在这个怀抱里甚至有些罕见的困倦感,可他的手臂压迫着我的伤口,像是浑然不觉那些叽喳吵嚷发出尖锐嘶鸣的海嗣一样,只反反复复的哭着对我说:“你真的要吓死我了……”

    我偎在少年温暖的怀抱里,看着他身后古堡朽烂的栋梁和斑驳褪色的壁画,雾色尚未散去,恐惧不曾停止,可这拥着我的少年似乎什么也看不到,他稍稍平息了一会情绪,抱着我的胳膊蹭了蹭,宽大温热的手掌帖在我的后背上确定一下我的心脏还在跳动,这才粗鲁地用袖子擦掉眼泪,抽噎着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少年那双漂亮的浅翠色眼睛现在哭得像是个兔子,依稀还有几分当年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抓着我的衣袖不撒手的小男孩的影子。

    夏鸣星撇着嘴,眼巴巴的看着我,抽抽搭搭,委委屈屈:“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歪歪头,一脸茫然。

    ……什么?

    还不等我问出口,就见少年抽抽搭搭的从衣兜里掏出一堆朱砂描画的黄色符纸一股脑堆在我面前,夏鸣星一副他才是那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模样,甚至就着先前崩溃过的哭腔,直接用上了小时候讨好的可怜语气:“我怕你接受不了这个就一直没说,对不起嘛……”

    “……夏鸣星。”我叫着他名字,找回了一点与现在的情景相当格格不入的无力感:“我觉得你现在问得不应该是这个问题。”

    我在等着他质问我那些诡异的海嗣和这身浸透鲜血的红衣,等他质疑或者询问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是看他和我承认本就莫须有的错误。

    “什么?”夏鸣星一脸无辜,相当固执地扯着之前的话题不放手:“姐姐你是不是不懂这是什么鬼东西?没事的,其实也别说你了,其实我刚从我爸那儿知道我需要继承这无聊玩意儿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接受不了……你会问这种问题就说明你没生我的气,所以姐姐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